衣服新的好,朋友老的亲

毕丽珠

人生爱美天性使然,无论男女老少。过去经济薄弱物资匮乏,能填饱肚子已然不错,再能逢年过节添衣加帽,肯定是富裕人家。要真能随时加衣添靴绫罗绸缎披挂上身,那绝对不是等闲人家,是和百姓不沾边的富贵之主。好像那时的百姓仇富的不多认命的多,都想阿弥陀佛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,尽享荣华富贵。所以不管绫罗绸缎也好,粗布麻衣也好,裁缝做的,妈妈奶奶逢的,只要是新衣就知足满意的合不拢嘴。要知多少人衣不蔽体,寒不禁风,一年到头就一件衣裤,掏出棉花就是夏衣,塞进棉花就是寒衣。哪像如今,衣服多的橱满箱溢,出个门想穿那件,挑的眼花缭乱,尤其女孩子。再加上电影电视中男孩子个个潇洒挺括名牌加身,女孩子个个时尚美丽,公主般的贵气。在这些人的引领下,年轻人义无反顾地向着时髦奢侈的浪潮中走去。虽然他们都有一份工作和收入,但因为没有“人在有时思无时,莫在无时想有时”的古训观念,所以绝大部分都在盲目追求着活在当下,过好每一天,变成了越来越多的“月光族”。他们这一代人是有福气的,父母年富力强,绝大部分有房有车不用他们“交钱纳税”帮助养家糊口。不像我们每当发下工资,尽管微薄也要上孝父母,下帮手足。 所以他们可以任由自己逛着商店信手拈来,还能经常地“喜新厌旧”不断更新。更可以兴奋的一浪追着一浪的赶着时髦。把我们这些老古董看的眼花缭乱。你看那头发像个杂色猫似的,小褂衩又瘦又短没用多少布,像绷带绑在身上,短的露着腰,露着脐。那么厚实的牛仔布裤子都能磨破,大窟窿小眼子?露着腿看着肉,有的直“破”到大腿根儿,裤腰还那么短,还没蹲下裤衩花边就露出来了,男的也一样。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儿,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真不养眼,可那就是新衣还是新潮衣服!而且价格不菲。那头杂色烦恼丝没有个几百元还真弄不出来,那就是新人新貌。再加上长统靴恨天高的鞋,怎能不月月光?他们一次的置装费真够我们吃好几个月的。老了,落伍了,现在明白了那是赶时髦,要的就是这个“范儿”,破衣啰嗦是现代人的新行头。长见识了,活着的确好,能与时俱进,开眼界了。原来这也是新衣新帽。三代人一代不如一代的新衣观。再下一代可能就要取材兽皮树叶了,高兴就好。

现代人交友慎重戒心很高,所以酒逢知己千杯少,相见恨晚的不多。不过一旦对接彼此欣赏,依然可成为好友的也有,特别是人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。初来美国时是80年代,那时国内改变了长期闭门锁国的政策,开放一部分优秀学子和派出有关单位的精英,去欧美国家进行深造博彩众长。他们有的只身前往,有的妻子随后前来陪读。学有所成后,由于小生命的出现,经济能力还处在薄弱状态,夫妻二人又要同心协力努力工作,营造自己的小家庭。当时背井离乡的留学生实属不易,不像当今,不但学费可以有人交,生活住房都可以由父母的爱心支援。而那一代的留学生,绝大多数是经过社会灾难和经济磨砺的一代,许多都是上过山下过乡的知识青年。而他们的父母几乎个个都是靠着不高的工资,讨生活的清贫之士。财力上帮不了什么忙,只有劳务上可以尽心尽力。所以当儿女一声召唤,所有的父母都给予了最快的 理解和支持,不论是退休的还是在职工作的,都立马办手续去签证,用最快的速度不远万里来到了子女身旁,俯首甘为孺子牛。他们对自己能为孩子排忧解难而自豪,所以个个都是理家高手孙辈的贴心保姆。他们使出浑身解术为儿女服务,没有能力为他们开源,就处处仔细努力的为孩子节流,喜儿女之喜忧儿女之忧。他们不耻下问,学做饭学种菜,希望做一个多功能的家长。弄孙很累但含飴很甜,守着儿女怀抱孙儿一切不在话下,老人还能做点什么?那时朋友极少没有圈子,儿女走后连个说话的都没有,住家附近全是老外,连电视都是英语的,听不明白说不清楚,度日如年。无法按耐的思乡思亲之苦,让这些离家万里的老人们异常压抑。但看到正在努力奋斗向前进的儿女们,看到嗷嗷待哺或咿呀学语和正在调皮捣蛋离不开人的小小孙辈,又怎舍得一步三回头狠心离去。是的,他们可以请保姆代劳,可那是有条件的不会24小时服务,而且是一笔不菲的财富支出。作为父母怎能不为儿女精打细算,再难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为难。

我是1999年在中文学校北维校区认识了一大帮华人家长的。怀着好奇怯怯的走进了美国学校的大门,惊奇的是,这么多的中国人!大人孩子很多,老人很少,还有负责出借中国杂志中国录像带的摊桌。一说话她们都懂而且热情亲切,仿佛回到了家乡。特别是老人们羞羞涩涩的都不敢与人对视,一个友好的眼神,一个善意的微笑,就会引来热切的反应,他们肯定也是冷清了许久,渴望有个朋友的人。我的许多老朋友都是在那时定下了“情缘”的。如:陈翠联,周惠珍,郎丽丽郎葳,陈钟英孙贤颐,吕鹏吕学富,储玉美戴洪,陈树村卢美善,周鹤新单春英,丁雯柯永康,王仲英,杨亚惠,刘远君,夏秀娟,贾淑美,杨伯熙,曹玉梅,吴玉蓉,曹玉枝,刘均一,龚留英等等等等。他们中已知道的有7,8个人在这里过世了,客死他乡。其中一多半人的悼词是我写的,至今仍存在我的邮箱之中,每当想起仍有颇多感想。我们这些“漂”在海外的家长们,像一群国际小组的战士,为了同一个目标战斗在此。彼此亲切同心合力,互相关照没有私心,能者为师,以个人所长互教互学,用最简单的语言和行动关爱着彼此清冷孤寂的灵魂,至今想起仍有一股暖流潜在心底。所以前几天,吕鹏来电话让我辨识一个人的声音,猜她是谁?原来是王金秀。于是她和丈夫季永兴的种种过去,瞬间在脑中立体动了起来,儒雅低调正在写一部著作的教授,高亢嘹亮的男高音,曾和金鲁豫为我们领唱“我和我的祖国”的搭档,竟然在踌躇满志的时候,骤然谢下了人生大幕。我不敢给她打电话,知道她们夫妻情深,任何人的安抚都是苍白的,只有自己熬过那道大坎才能解脱。她已迁居外州,但她像王仲英和几位回国定居的朋友一样,只要回来就一定千方百计找老友。这是何等的情深,怎样的友情?朋友的确是老的好。还有许多老友平时没有见面机会,也没有顺畅便利的交通工具,但他们努力学习电脑,每到年节彼此问候一一祝福,谁也没有把老友忘掉或疏远,都在彼此的心里潜伏着。这次大家说好也约好,庆祝重阳节时在银光老年协会相见。我很想看看这一群十几年前,大家渴望友情温暖时,建立起来的深情厚谊,会是怎样的情深意长,永远不忘。